林晚在後座上躺了一會兒心情也平靜了，就覺得現在還不是和趙之騫耍脾氣的時候嘛，她輕輕咬著嘴唇，叫了叫他：“之騫……”

趙之騫只覺骨頭都酥麻了，連忙從後視鏡裏看了看她：“怎麽了？”

“……你別生氣。”

她說著臉上露出怯生生的表情。

趙之騫安撫地對她笑了笑。

林晚眨了眨眼睛，忽然主動湊過去抱住他的脖子，又用甜甜的聲音說：“你好溫柔。”

沒人對趙之騫作出過這樣的評價。他覺得這個笑話挺好笑的，所以他又笑了笑。

“我是說真的嘛，你笑什麽啊。”她好像知道他在想什麽。

趙之騫心中微微一動，問她：“晚上有沒有時間？”

林晚睜著眼睛看了看他，小聲說：“有時間啊。”

“要不要跟我回家吃飯？”

剛好遇上紅燈，他緩緩地踩剎車，叫她坐到前面去。

林晚哦了一聲，扶著他的肩膀往副駕駛座爬。她還沒坐穩，他已經伸出了手臂，要幫她系上安全帶。林晚叫了聲：“我還沒坐好呢。”

於是他的動作停住，唇瓣幾乎要碰到她粉嘟嘟的臉頰。

林晚稍微往後躲了躲，神色中帶著嬌嗔：“你怎麽離我這麽近……”

趙之騫忍不住掀了掀唇角，作勢要親吻她。

林晚不願意和他接吻，皺著鼻子推他的胸膛：“不要，我不想。”

趙之騫聲音低沈，耐著性子哄她：“……讓我親親臉頰好不好？”

林晚就是不肯。

前方的信號燈終於由紅轉綠。

趙之騫微微嘆息，坐正身體，左轉彎。

林晚懶洋洋地趴到車窗上。她假裝望著路邊風景，卻又忍不住偷偷看他。她看見他神色平靜，眸光則略有些冷漠——就像身邊坐著的是個陌生人。

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就是這個樣子的。可……可也只有在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，他才用這樣淡漠疏離的態度對待過她。——她稍稍使了點手段，就讓他迷上她了。

林晚忍不住，低著頭想去拉他的手臂：“之騫。”

趙之騫不著痕跡地避開了：“我開車呢。”

林晚有點委屈：“你怎麽這麽大脾氣。”

趙之騫沒答話。

林晚氣鼓鼓地扭過頭，這回連偷偷看他的小動作都沒有了。

電影院的停車場很暗，林晚下車後，根本就和個瞎子沒兩樣。她什麽都看不見，亂動又怕摔跤，就只能站在原地等他來牽自己。可一直等不到他。她清楚地聽見了他停車熄火的聲音，和他關車門的聲音，可一直等不到他。

她叫出了聲：“趙之騫。”

沒有回應。空空蕩蕩的停車場內連回音都沒有。

好像過了很久趙之騫才過來，他摟她的肩膀，被她推開。

趙之騫看見她的臉上有淚痕，在黑暗閃著輕微的光。

“……晚晚。”他似乎意識到自己過分了，幹巴巴地開口。

林晚咬著嘴唇轉身，才邁開腿就被什麽堅硬的東西拌了一下，幸好趙之騫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。

林晚更覺得難堪了，淚珠從眼眶裏滾出來，尾音帶著哭腔：“你欺負我……”

趙之騫手足無措地擁她入懷，摸她濕漉漉的臉頰又摸她細細軟軟的頭發，連聲道歉：“對不起晚晚，對不起……你別哭，你別哭，我再也不這樣了……晚晚……”

林晚在他懷裏扭了扭，哽咽地控訴：“你明明知道我看不見。”

趙之騫抱著她哄了一會兒，看她還是不停地哭，只好攬著她的腰，帶她去他停車的地方。

他一邊緊緊地握著她的手，一邊拉開車門，打開車燈。

後座上是一片嬌嫩欲滴的紅色，芬芳撲鼻，使人措手不及。林晚還是抽抽搭搭的：“你……你買花做什麽？……”

趙之騫幫她擦擦眼淚，溫柔地壓低聲音：“你喜不喜歡玫瑰？”

林晚吸了吸鼻子，慢慢地點頭。

她突然回抱住他。明明整張臉都埋在他胸膛上，軟軟糯糯又梨花帶雨的聲音卻無比清晰地響在他耳邊：“我不想哭的……”

趙之騫正要開口說：沒關系。她就說出了第二句話。

“以前……以前有人把我關在很黑的地方，關了很久……所以我忍不住害怕……”她的眼淚又開始掉，把他的衣襟都打濕了。

趙之騫心裏有千言萬語，想追問她，想安慰她，想叫她不要怕，可最後卻只匯成了兩個字。他叫她的名字。

晚晚。

開場沒多久，林晚就在電影院裏睡著了。她感到眼皮很沈，腦袋裏也混混沌沌的，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，往趙之騫肩上一靠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。還是在影院內醒來，但不再是靠在他肩上，而是趴在他懷裏。

電影無聲無息地放映著，給他的臉蒙上了一層忽明忽暗的光彩。偌大的空間裏只有他們兩個人。

林晚看著眼前閉目養神的男人，輕聲開口：“之騫。”

趙之騫掀開眼皮。

“……幾點了？”

趙之騫沒怎麽動，只是輕輕將她攬緊：“你睡了快三個小時了。”他溫和地摸摸她的臉頰，“第二場電影放了有一會兒。”

林晚眨著眼睫毛看了看四周，問他：“怎麽只有我們兩個……這電影怎麽沒有聲音？……”

趙之騫淡淡地說：“我吩咐過了。”

林晚一言不發地點點頭。忽然揚起臉頰，主動在他下巴上親了一下，說：“我現在想了。”

“嗯？”

林晚抓著他的胳膊，緊張地閉上了眼睛。

半晌。男人柔軟微涼的嘴唇印在她額頭上。

林晚松了口氣，卻不敢看他。

“還睡不睡？”他問她。

林晚答非所問：“我們……我們再坐坐……”

趙之騫說：“好。”

林晚無意識地撥弄著他的指尖，目光都不知道落到哪裏好：“之騫，你家裏有什麽人？”

趙之騫靜靜地說：“有個妹妹。”

林晚垂下腦袋，輕聲說：“我也有個哥哥。”她頓了頓，問他，“要是你被人欺負了，你妹妹會生氣嗎？”

趙之騫甚至沒怎麽考慮：“不會。”

林晚沒想到他會這樣回答，一時竟然楞住了。

趙之騫臉上露出淡然的笑來，親昵地用側臉去貼她的。

林晚有點不高興——不是那種生氣的不高興，她就是有點不高興——但她還是問了下去：“你家裏是做什麽的？你做的又是什麽生意？”

趙之騫只當她是孩子心性，想到什麽就要刨根問底，壓根就沒把這些問題往心裏放。他隨口回答：“普通生意啊。”突然想起她上次開玩笑說要找個有錢男朋友的事情，就又添了句，“不過我們家也算有錢了……你追我，我就做你男朋友好不好？”

林晚皺了皺鼻子，“你認真一點嘛，”不過她還是忍不住笑了，“好好的幹嘛說笑話啊。”

趙之騫從未這麽死皮賴臉過：“那你到底要不要追我？”

他覺得能逗她開心也挺好的。

林晚天真地笑了笑：“可是我不會。”

“你沒追過人嗎？”他作出驚訝的樣子來。

“因為我長得很好看啊。”她的臉皮真厚，“總是有很多男生向我獻殷勤呢。”卻並不會給人刻意炫耀的印象。

“那你在學校是不是很開心？”

林晚睜著眼睛搖了搖頭。

她忽然就有些低落，小聲說：“不管在哪裏，都沒有女孩子願意和我做朋友。”

很小的時候，她被嫌棄出身不好。後來大了一些，她又因為太受男生歡迎而被女孩子們排擠。

——總之這些年就這麽過來了。

趙之騫握住她的手，把話題拉回來：“你哥哥是個什麽樣的人？”

林晚想也不想，說：“我哥哥很溫柔啊。”

又是這個詞。

“在你眼裏有不溫柔的人嗎？”

林晚欲言又止：“其實我……我不是喜歡溫柔的人，我是喜歡對我溫柔的人……”她看著他，眼睛很亮，表情卻有些糾結，“……比如說你，你對別人都很冷淡，我也沒見你對別人笑過，所以我才喜歡你……要不然我才不理你呢。”

趙之騫看著她，怦然心動。

林晚嬌嬌怯怯地咬了咬下唇，聲音很小：“我什麽都和你說，可你怎麽什麽都不和我說。”

趙之騫笑了笑：“你想知道什麽？”

林晚眨著眼睛問：“你家裏有什麽人？”

“父親母親，妹妹，還有幾個叔叔。”

他看上去好像不動聲色，但林晚確確實實捕捉到了他眼底稍縱即逝的陰鷙。

“……你和他們感情好嗎？”林晚有些遲疑。

趙之騫似笑非笑。

林晚叫了叫他：“之騫……”她想說你別這樣，你這樣我害怕，但她習慣性地忍住了。

但趙之騫仿佛知道她的心思，揉揉她的頭發，低聲哄了句：“別怕。”

林晚忍不住笑了。眉目如畫，明眸皓齒，是再漂亮不過的。

“我才不怕你。”她說。

“我的四叔，在別人面前對我很不好。”他像給小孩講故事似的，對著她露出神神秘秘的表情，“但其實，他是最疼我的。我只相信他一個人。”

林晚敏銳地抓到了這句話的重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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